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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。

    没声音。尹梵心屏气凝神,专注地聆听房中的所有声响,想探知应御风的行止方位。奇怪,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,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,难道他走了吗?

    她用力地咬着发颤的下唇,浑身不住地颤抖。他真狠,就这么放她一个人留在肮脏恶心的地牢里,连一声再见都不留。

    她在找他。应御风带着一丝快意,匆匆来去门里门外,并延长换气的时间,不让她发觉自己就在她身边咫尺之处。再凶啊,明明舍不得他,却偏偏爱跟他唱反调,这下可好,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!

    平心而论,她算不得倾城倾国的绝色红颜,但却清灵秀丽,自有其甜美纯真、璀璨亮眼之处,再加上天生的艺术家气息,岂有不炫人耀目之理。目光再次梭巡至她手腕上的累累伤痕,他发红的瞳眸不由得黯然,心疼不已。

    当初他一意孤行,强留她不放固然是因为她身手不凡、体态柔软少见,但那双如繁星的漆黑眼眸,也是吸引他的另一个主要原因。而如今唉!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走了。”循着他的叹息声,尹梵心迅速地掌握住他的定位。

    “找我有事?”应御风扬起笑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温热的东西递给她。

    看她面黄肌瘦,老混帐八成没尽地主之谊,让她三餐有个温饱。好在他有先见之明,带来满车的探监佳肴,否则一天之后,她恐怕只剩一堆枯骨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她快手快脚地剥开外包纸。“好香哦,是麦香鸡?”

    “大麦克。”他更正她的猜测。“还有很多很多的腌黄瓜。”

    “恶心死了,谁要吃那种怪东西!”又是汉堡,他就不能弄点山珍海味来孝敬她吗?蹲苦窑很辛苦的耶,更别说怪老子虐待人的手段有多残忍了。

    “那是我欠-的。”有借有还,再借不难。这笔帐若不速速还清,难保耳朵不会长茧。他可不想为了一点小事而被她叨念一辈子。

    一辈子,听起来倒挺顺耳的。应御风抚着自己颈间的晶石项链,笑容里带有几分得意。

    “又没人要你还。”她一面咕哝,一面进食。“不如你带我出去,从此一笔勾销?”

    “只有一天,忍一下。”他轻声道,长指温柔地抚揉她手上的淤伤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是我?”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眼,但她仍忍不住斜眼睨他。

    “因为其它女人都是腌黄瓜的爱好者,会与我争食。”应御风一面说,一面试探性地伸向她的汉堡,轻轻捏走一片绝美好滋味。

    “白痴!”她拍开他的手,口气不善。“这算哪门子的答案?”

    “-不认为这个理由很好吗?”见她反应不如上回激烈,他得寸进尺,再度将魔掌伸向“她的腌黄瓜”

    “再给我一片。”

    “都拿去啦,笨蛋。”真是不知廉耻的家伙,怎么也改不掉劣习。算了,反正她本来就不吃那些东西,给他总比糟蹋粮食好。

    “喂,不吃是-自己受罪,我可不想为了两片无聊的东西再跑一趟麦当劳。”他吓了一跳,赶紧把手缩回来。

    “我是说那堆恶心得要命的腌黄瓜!”她在黑暗里摸索着探向他的大手,并笨拙地把汉堡里的腌黄瓜拨进他掌心。“喂,外头那个小黑鬼呢?被你做掉了吗?”

    “在跟周公下棋。”想起门外的小狱卒,不免一道想起大魔头。“来,果汁给。”

    动作那么粗鲁,居然用塞的,一点都谈不上温柔。

    “你要走了?”她很快地推论出他态度转变的缘由。“还得湮灭我手里的这些证据,以免怪老子发现你来过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女人太过冰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,瞧她狼吞虎咽的急相,真教人不知该怎么说她。

    “对。”他无奈地直想叹气。“但是我也不想见-噎死。”

    “撑死总比饿毙好,我甘愿得很。”她含糊不清地挤出句子,咀嚼的动作也没停。

    “-甘愿我可不甘愿。”他的手在她背上轻抚,免得她真的被噎着。

    总算吞下整个汉堡,再灌了一大口柳橙汁,尹梵心以手背拭去唇边的残渍,推推他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会在暗地里保护我?确定?”她一本正经地与他讨论留在地牢里可能发生的状况。“万一怪老子又想在我身上作画,你怎么保护我?”

    “这些小事用不着-烦心,多得是没事干的闲人等着制造小麻烦整那个怪老子。”虽然那九个家伙跑了四个,但剩下的人用来跑跑腿、办杂事也很好用。

    “谁呀?”真稀奇,他竟然也有帮手。

    “-只要乖乖待在这儿,以后不论-想见多少个漱石人都可以。”他坏坏地对她贬着眼,实行贿赂政策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她的眉眼全弯成新月,随即又睁圆了狐疑的大眼。“别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!”他又不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,凭什么空口说大话,也不怕闪了舌头。

    “谁跟-开玩笑?”应御风漾出自信满溢的微笑,神态极度从容。“-既然听说过漱石三观,那么也该知道御石吧?”

    “御石”?拜托,那只是一则传说,从未听说过“御石”曾经干下什么丰功伟业,只知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,而且是继任掌门人的唯一人选。

    御石御风都是同一个“御”字,难道

    “你你你”尹梵心张口结舌,几乎说不出话来。“你是御石?”

    说真的,若是此刻传来世界八大奇景在同一瞬间消失的举世怪闻,尹梵心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,表达出任何惊疑之意。

    原以为得知那个专制又蛮横的应御风身为“御石”又是“漱石门”的接班人已经是天大地大的惊世绝响了,没想到最教人意想不到的却还在后头。

    “时傲,你走慢点行不行?”她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,一副娇弱无力的可怜相。

    “除非-想回去让怪老子把-玩死。”时傲头也不回,根本不管狭窄的径壁上满是污泥虫尸,硬是拖着她爬进一条漆黑无光的通道。

    奇了“怪老子”是她跟应御风胡乱叫着好玩的,时傲怎么知道?

    “你的腿不是摔断了吗?”这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。

    若说为了友情义气而两肋插刀,倒也是理所当然,但是诡异的是,记得他得知她身为“偷马贼”的那一天,明明气得对她大呼小叫,还说腿上的石膏要两、三个月才能拆掉,可现在才过了一个月,他怎会生龙活虎的来救她?

    “假的。”他的动作更迅捷了些,拽住她的大手依然不曾放松。

    污秽的泥水不停地由顶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,还不时混着大小不一的泥块,被砸到虽不至受伤,但也没好过到哪儿去。

    “喂,待会儿你该不会告诉我,连拯救人质的义行也是假的吧?”尹梵心一面挡着眼前的泥块,一面瞪着时傲不断晃动的臀部发火。

    “知道我很委屈就乖乖闭嘴。”他答得一派自然,毫无赧色。

    “是哦,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委屈。”她撇了撇嘴,相当不屑。“本人谨代表天下黎民百姓,感谢时大侠广披恩泽。”

    “好说。”他首先钻出洞口,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扶她跃下半人高的泥崖。

    她一面甩着满头的泥沙,一面不停地想拍掉一身肮脏的秽物。真恶心,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看不出原形,连是蜘蛛还是其它恶虫都分不清。

    “那个笨蛋呢?他知道是你带我走的吗?”尹梵心突然顿住动作。真是糟糕,现在才想起先前与应御风的约定。答应要做饵的人怎能离开牢房?一点义气都没有,太丢人了!

    “-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了?”时傲只给她三十秒打理自己,一转眼又拖着她走向另一片蓊郁的小树林。

    “他不知道对不对?”她提高了音量,一脸不敢置信。“你说话呀!”

    老天,这叫作死党吗?这叫作多年老友吗?无怪乎人说自己最不设防的敌人就是朋友,那个白痴加三级的超级笨蛋八成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

    “-不是知道他的身分了?”时傲冷哼几声,口气冷淡,完全不似以往那个哭笑随意的阳光男孩。“何必替他操那些不必要的心!”

    “拜托,那个怪老子脑袋有问题,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飙。”她脸色铁青,彷佛阎王现世。

    时傲一路拖着她,直到两人停在一座木造的绿色小屋前,才爱理不理地瞥她一眼。

    “有人拦着他,-放心。”他对她的怒气只是耸耸肩,根本没放在心上。“到了。记得嘴巴放干净点,否则当心我揍人。”

    “无恨,是你吗?”绿色小木屋里传出清扬圆润的女声,像一条沁凉的山间小溪缓缓地流过,在眨眼间将两人之间逐渐升高的战火给浇熄了。

    “是的妈咪,我带她来了。”时傲带尹梵心进屋前,还刻意抛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,威胁她不许对“妈咪”二字表示任何意见。

    “你母亲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?”她思考的方向显然与他大大不同。“真可怜,老妈连名字都记错,而做儿子的还愿意承欢膝下尽孝道唉,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闭上-的乌鸦嘴!”真搞不懂御风怎会为这种笨女人而陷得一塌胡涂。

    “过来坐,别老站在门口。”女主人始终不曾迎至门边,只有殷殷的呼唤声传出。

    跟娘的感觉好像!尹梵心突然想起远在台湾的爹娘,不禁升起无限的感慨。亏她好意思说时傲是个孝子,自己却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不孝啊!

    “不要逼我动手扛。”时傲粗鲁地推她,一路将她扯至母亲的床畔。

    好一位端庄美丽的夫人哪!尹梵心傻了眼,没想到时傲的母亲竟然如此风华绝代,甚至比娘还要清秀几分,真是原来中年女人也可以是个超级美女。

    “时伯母好。”她差一点点就要潸潸落泪,哭他个凄凄惨惨。猪,竟然踢她小腿胫骨,很痛耶!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孝子的份上,她早翻脸了,当场一状告死他。

    “冒昧请-过来这儿一趟,实在很抱歉,要不是为了”时傲的母亲──时倚芳一面悄悄垂泪,一面伸手探向尹梵心。

    “妈咪,-没必要为那种人渣浪费眼泪。”时傲无礼地打断母亲的话。“要找死就让他去好了,早死早投胎。”

    “无恨。”时倚芳伸出另一只手,握住儿子激昂愤慨的手臂。“不管怎么说,他总是你父亲。今天请尹小姐过来,不也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件事吗?”

    “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?”尹梵心怔怔地问,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的内情绝对不单纯。

    “掳走-的人”时倚芳握着她的手蓦地捏紧,几乎令她珠泪满眶。“是无恨的父亲,石纪平。”

    原来“怪老子”的尊性大名是石纪平,而且是时傲的老爸。尹梵心侧偏着头,仔细地数算两家人的关系拜托,牵来牵去还不都是三亲九戚,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,偏要用这种激进的手段?

    “-知道御风的老爸是谁?”时傲阴阳怪气地盯住她。

    “知道呀,就是漱石门的门主嘛。”这么简单的问题用得着问吗?无聊。

    “御风跟我都从母姓。他老爸不姓应,姓甄,叫甄宗佑。”他反手紧握住母亲微微颤抖的手,像是为她注入勇气。“甄宗佑是石纪平的弟弟。”

    果然很复杂,听得她一头雾水,搞不清楚状况。

    “那么这次是起内哄?”她小心翼翼地检选字词。“还是家庭革命?”

    “-的用词还真是轻描淡写。”时傲冷冷地扫她一眼!毫不容情地抨击。“这叫骨肉相残,懂吗?而且是至死方休。”

    三十年前的“十人竞技”中,兄弟两个都是竞赛者,但竞技结束时,获选为门主继任人选的却是甄宗佑,而不是石纪平。一向自视甚高的石纪平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,一口咬定是竞技不公,有作弊情事,并绑走了应御风母子,藉以要挟甄宗佑,企图夺回门主继任权。在阴错阳差之下,应御风的母亲为了护卫幼儿,死在大伯石纪平的枪下。

    “我猜怪老子呃,石先生在这几十年当中并没有扪心思过,反而想尽办法卷土重来,对不对?”难怪伯母会为时傲取名叫“无恨”有父如此,很难无恨。

    “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。”时傲的态度冷然,声调极讥诮。

    “可是他捉我有什么用?”她跟“漱石门”一点关系也没有,除了应御风之外,她连半个人影也没见过。

    “谁教-是御风的要害?”时傲阴幽地瞟她一眼,口吻愈来愈冷。“御风为了当年的事抵死不愿回归漱石,甚至跟甄爸翻脸,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。可是这样的态度丝毫不减甄爸对他的付出,所以只要抓到-,就等于控制了御风,将御风控制住了,还怕拿不下漱石吗?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我愿意的。”她气嘟嘟地瞪着时傲。“当初你也在场,明知道是他故意找我麻烦,也不肯帮上一把,现在还反过来咬我一口,暗骂我是祸水”

    “后面那句是-自己加的,跟我没关系。”他白她一眼。

    “哈!被我逮着了吧,你承认我前面说的都是真的。”尹梵心亦不甘示弱,立刻寻求女性同盟的声援。“伯母,-儿子真的很恶劣,专门为虎作伥!”

    “无恨,确定时间没抓错?”时倚芳没理她,径目凝神危坐,如临大敌。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时傲脸色也敛沉下来,一本正经。“甄爸和御风应该会先到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谁要来?”尹梵心困难地吞了吞口水,眼瞳发亮,闪着冀盼的灿烂光辉。如果没听错偶像耶!“漱石门”的大头目!

    “不是要来。”时傲给她一记白眼。没见过那么迟钝的女人,连大队人马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,蠢。“他们已经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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